出生在湖南省永顺县一个土家山寨的田心桃,曾为土家族的认定而奔走呼吁,也因此被誉为新中国“土家族第一人”,她向记者回忆了那段难忘的历史。
一、坚定决心,要争取土家族被认同
我的祖父母都是自称“毕兹卡”(意为本地人)的老土家人,我的外祖母是苗族人。我的父亲会讲土家语,也会汉语,平时教我学汉语。这样,我既受到十分纯正古朴的土家文化熏陶,也受到多种民族语言与习惯的影响。
抗日战争爆发后,永顺相对封闭和平静的状态被打破了,许多老师、学生和文艺界人士从江苏、浙江等地来到湘西避难。那时,我所就读的联立中学经常与他们一同举行文娱活动、开联欢会,我被安排在联欢会上表演节目、唱土家山歌。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不懂土家话,往往把土家语当做苗语,还以为我是苗族姑娘。虽然那时生活在湘、鄂、川、黔4省交界的土家族与苗族在外界社会看来是没有区别的,事实上土家族与苗族的语言是不同的,风俗习惯也有异。
1949年底,湘西解放。我结识了解放军141师的政治部李侃主任,李侃主任十分关注我们这个民族的问题,让我向湘西行署领导介绍土家的语言、风俗等细节。湘西行署又给我开介绍信到湖南省民政厅,省民政厅又将我推荐到中南局。1950年9月15日,我获得一个民族代表证,列席了中南军政委员会的第二次会议,但是,当时我还是以苗族代表的身份参会的。我这个从土家山寨里走出的姑娘,受到了各级领导的热情关怀,深深感受到了党的民族政策的温暖,这一切使我坚定了决心,要为土家族的认定做出更积极的努力。
二、参加国庆观礼,为中央民委提供录音
1950年国庆前夕,我与其他中南区的少数民族代表团成员一起,还是以苗族代表的身份赴北京参加国庆观礼。一下火车,我们就受到林伯渠、李维汉、乌兰夫、吴晗等领导以及各界群众的热烈欢迎。次日,我们每个代表都接到周恩来总理的请柬,周恩来总理要代表政务院(今国务院)在北京饭店设宴招待少数民族观礼团的代表。
晚上6点,我们在中南区少数民族进京观礼团团长潘琪的带领下,来到北京饭店宴会大厅。敬爱的周恩来总理站在大厅中间迎接我们,他神采奕奕,非常慈祥。我们每个代表由团长向周恩来总理做介绍,团长介绍到我时说:“田心桃代表,外祖母是苗族,祖父母是土家。”
10月3日晚,中南海怀仁堂。来京参加国庆观礼的各民族代表在这里举行隆重仪式,向中央人民政府首长献礼。我向毛泽东主席敬献的礼物是家乡特产的香菇一包,我多么希望中央能早日确认土家族,让我能以土家族代表的身份向毛泽东主席敬献礼物啊!
1950年10月14日,中央民委(今国家民委)邀请民族学的专家、学者、教授,与各民族代表举行座谈、访问活动。著名的人类学、民族学、语言学专家杨成志教授找到我,要我把一些汉语词汇翻译成土家语,他用国际音标做记录。那时,恰巧父亲给我寄来一套土家服饰,包括衣服、鞋、帽、银耳环、银手圈和小孩帽饰上的“二龙戏珠”、“十八罗汉”,还有扯花手巾、腰带、绑带和“西兰卡普”(即土家织锦)被面等物,我都请杨教授看了。
一周后,中央民委为了研究各个民族的语言,拟了一篇稿子,让我们各个民族代表翻译成本民族的语言。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罗常培教授为我录了土家语的系列语音。“田代表,你讲的语言发音准确、清晰。据我初步判断,你讲的语言属于藏缅语族,是一种独立的少数民族语言。”录完音,罗常培教授肯定地对我说。
20多天在首都的所见所闻,让我隐隐约约地感到,“毕兹卡”新生的契机已经来临。
三、为土家族的认定奔走呼吁
1951年8月,李德全、费孝通率领中央访问团,来到中南少数民族地区。那时我正在中南民族学院任教,我向费孝通献上了亲手编织的“西兰卡普”,要求中央访问团为土家族进行调查认证。
1952年12月,中山大学严学窘教授开始深入调查土家。他找到我记录土家语,之后又到湘西的永顺县、龙山县等土家山寨进行实地考察、取证,结果证实土家语是统一的少数民族语言。
1953年9月,汪明瑀教授又来到湘西,我担任这次调查的向导。我们下到土家山寨,一个村一个村地调查,调查人口、土家语、风俗习惯、民族关系等情况。中央民委根据这次调查所形成的材料,又进一步组织专家进行研究和论证。当时全国政协民族工作组组长潘光旦教授执笔撰写了《湘西北的“土家”与古代巴人》一文,证明了“土家不是瑶、苗、汉,而是历史悠悠的单一民族”。语言学专家王静如写出了《关于湘西土家语言的初步意见》一文,从语言的角度实证了土家语为特有语种,汪明瑀则写出了《湘西土家概况》等学术论文,也论证了土家族为单一的少数民族这一结论。
然而,在专家调查材料以中央民委、中央民院的名义转发至湖南省委征求意见时,湖南省委却否认了1953年的调查研究结果。1956年3月,潘光旦教授等再赴湘西永顺、龙山以及川东、鄂西等土家聚居地区进行更为详细地深入调查。在40多天考察时间里,潘光旦教授克服了年老多病、腿部残疾等诸多不便,进行了大量的土家原生态文化的取证与研究,还是证明了土家族是一个单一的少数民族这个结论。
同年5到6月间,中央民委又派谢鹤筹等到永顺、龙山等地,再次广泛深入地进行调查研究。这次,中央、省、地三级联合调查组经过深入调查后终于取得一致意见:确认土家为单一民族。
1957年1月3日,中共中央统战部代表中共中央发出文件,正式确定土家为单一民族。1957年3月15日,《光明日报》第3版以《我国少数民族简介二十七·土家族》为题,公开宣布了土家族为我国一个单一的少数民族。
资料来源:中国民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