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内蒙古自治区鄂温克族自治旗的街上懒散地踱着闲步，两位身着民族服装的年长妇女走进我的视线。她们单纯的神情和沉稳的步履，一看便知是来自偏远的牧区。于是我主动上前搭讪，原来她们是布里亚特蒙古族人。作为跟随她们下乡采访的条件，我答应用我的“切诺基”载着她们和她们采购的蔬菜、瓜果、布匹去牧区——

　　进入陌生地带

　　“切诺基”在辽阔的草原上行驶了3个半小时，我们才到达目的地——北辉苏木（乡）查干若尔嘎查（村）。所谓的村，也就是3户牧民散居在不到1平方公里的范围内。这里是草原腹地，丝毫没有现代生活的痕迹，偶尔能见到草甸上弯曲延伸的“路”，那是人、畜踩出来的，一到春夏季节，这些路就会被茂草所淹没。由于牧民的特殊性决定了草原上很少有群居现象，但牧民之间的走动、联系却非常紧密。过去他们彼此来往的交通工具主要是马和马车，冬季则是骆驼。如今，一部分先富裕起来的牧民用起了摩托车和拖拉机。

　　两代女人的差别

　　把我领到这里的年长妇女名叫斯格勒玛，60多岁，养育了3个儿女，两个儿子都已成家，惟独最小的女儿巴娜玛还未出嫁。她从高中毕业起就去了海拉尔，曾教过书，打过工，开过饭店。如今饭店开不下去了，巴娜玛就带着一位城里的汉族小伙子(对象)，回到草原的老家帮助父母打草。这可难为了巴娜玛的汉族对象，他什么活儿也做不了，斯格勒玛老两口打心眼里不满意。但不满意也只能放在心里。巴娜玛与她的母亲是完全不同的女人，巴娜玛思想前卫，紧跟时代，但免不了浮躁，因此，她的青春路走得很不平坦。而早年的斯格勒玛是苏木的妇女主任，从20多岁起，一直干到50多岁才退下来。她为人耿直、热忱，性情温和、坚毅，在当地有着极好的口碑和人缘，是出了名的女强人。

　　布里亚特蒙古族人的一天

　　自从我来到的那天起，草原上的天就像漏斗一样阴雨不止，使我无法走动和拍摄，可这却挡不住牧民们的日常劳作。斯格勒玛家有牲畜数百头(羊300只、奶牛42头、马89匹)，是她家的命根子。每日清晨4点左右，斯格勒玛一家人就起床去牛栏里挤牛奶，近2个小时才能完成这一工作。然后把整桶带着母牛体温的鲜奶，一桶桶搬到牛栏外，等候收奶车拉到城里去加工。通常每斤鲜奶能卖上1角多钱，每天能挤上几十斤，刚好贴补日常生活。

　　他们家的早餐多是馒头和油饼，再配上可口的奶茶，喝得我浑身冒汗。而用羊肉、羊下水和草原上野韭菜做馅的“布里亚特包子”，更是吃了令人难忘，是布里亚特蒙古族人款待宾客必不可少的传统食物，只要吃上两三个，足以饱一天。到了傍晚，她们要再去牛栏挤一次鲜奶，这样，一天的活计，才算忙完。

　　女人是家庭的灵魂

　　平日里，男人们都去草甸上割草，女人们则管理着家庭和照料牲畜，同时还有做不完的针线活。布里亚特蒙古族人至今仍自己手工缝制衣服，所以她们个个都是女红能手，难怪她们从城里买来那么多布匹。

　　妇女是布里亚特蒙古族人家庭中的支柱和灵魂，也就是说，每个家庭的贫富，取决于妇女的能干与否。斯格勒玛就是最典型的代表。自从结婚之后，她的丈夫就养成了嗜酒的习性，且每回必醉，不难想像那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可斯格勒玛却能将家中的私事和苏木的公事样样处理好。

　　25年前的一个冬夜，她为了寻找放牧未归的丈夫，冒着暴风雪行走了10多公里路。结果在凌晨时分，找到了醉倒的丈夫和羊群，他(它)们已冻得奄奄一息了。无奈之中，斯格勒玛放弃了羊群，硬是把丈夫从死亡线上救了出来。后来，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她是如何连拖带背地把丈夫从齐大腿深的暴雪中救回家的。她对我说：“当时有几次都坚持不下去了，但心里只想着家中还有1岁的巴娜玛。两个大孩子去了5公里外的姨妈家，根本就不知家中的事。后来，就那样忍着、坚持着……也就回来了，我家那口子差点冻成残废人……”

　　感受真诚和温馨

　　又是一天的早晨，斯格勒玛从其他几个牧民点上邀来了乌日金、斯布勒、斯里格玛和达丽格玛4位妇女，她们个个都是当地有名的制衣能手。这是斯格勒玛出的主意，她们要亲手为我这远道而来的客人，做一身只有布里亚特蒙古族人新郎官才穿的盛装送给我。没有电熨斗，就用铁制的土熨斗在炉火上烧热来熨衣；没有尺，就用木板条替代。惟一一件“现代化”用品，就是上海“飞人牌”手摇台式缝纫机。眼看一套崭新的服装就要制成了，她们的脸上充满创造的幸福感，情不自禁地齐声唱起了民歌。那歌声充满自信、坚毅和奔放，有着极富内涵的游牧气质。

　　血红的夕阳终于掉进了草原的尽头，又一个黑夜来临。斯格勒玛老妈妈帮我穿上她们精心制作好的新装，人们一下融入了欢乐的氛围中。主人点起烛火，人们合着古老的歌谣，跳起了只有布里亚特蒙古族人才会跳的民族舞蹈。直到深夜，歌声仍然飘荡在草原的星空中。

资料来源:中国民族报(2006-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