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尼瓦尔忙碌着照顾学生吃午饭。邓丽娟摄

艾尼瓦尔教徒弟们打馕的方法。

　　月上柳梢，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阿克苏地区库车县牙哈镇的街上，行人寥寥。街道两旁的商铺早已打烊，唯独一家打馕店还灯火通明，里面的几个人影仍在忙碌。

　　经营这家打馕店的是一位叫艾尼瓦尔·吐木尔的中年大叔，他胖嘟嘟的脸被馕坑里的炭火烤得通红，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与平常一样，艾尼瓦尔和妻子正在为牙哈镇中学的40名贫困学生赶做营养馕，等待他们晚自习下课后来取。

　　现在，艾尼瓦尔每天要免费送出去110个“爱心营养馕”，除了给牙哈镇中学的40个，还有70个是给库车县三中的。不过，相比以前最多时候的每天210个馕，他肩上的担子已经轻了很多。

　　小本经营的艾尼瓦尔自2010年起开始为当地的贫困学生提供免费馕当午餐。2016年，在中央的关心支持下，新疆义务教育阶段的学生，无论是走读还是寄宿，中午都能吃到抓饭、拌面、炒面等形式多样的营养午餐，离家远的贫困生中午的吃饭问题也随之解决。从那以后，艾尼瓦尔便开始为寄宿学校的贫困学生提供免费夜宵。

　　据初步统计，艾尼瓦尔8年来累计送出“爱心营养馕”30万余个，折算下来价值库车县城里两套100平方米以上的房子。为了让数千名的贫困学生吃上免费的午餐、夜宵，艾尼瓦尔与妻子只能长年租住在狭小简陋的房子里。

　　“返贫”决定

　　艾尼瓦尔从小在牙哈镇巴格万村长大，在家里5个孩子中排行老二，他的父亲是村里的民间艺人，依靠极不稳定的演出收入和家中3亩土地的微薄收成，勉强养活一家人。

　　艾尼瓦尔回忆说，小时候，他们一家每天只能吃点玉米面，喝几口糊糊，白面做的馕只能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由于家里生活负担太重，上小学三年级时，艾尼瓦尔不得不辍学离家去当学徒，跟师傅学打馕、做烤包子，学成后四处打工挣钱。2007年，艾尼瓦尔用省吃俭用攒下的积蓄结了婚，并和妻子在牙哈镇中学校门旁边开了一家打馕店。“那个时候，一天最多能卖500多个馕，净收入150元左右，我们的手头开始宽裕起来。”艾尼瓦尔说。

　　然而，就在日子好转时，艾尼瓦尔的一个决定又让一家人回到之前的清贫生活。

　　2008年8月的一天中午，一位身着牙哈镇中学校服的男孩，手里攥着5毛钱，在打馕店前，盯着馕转了三四个来回。心思细腻的艾尼瓦尔主动走到男孩跟前问：“是不是肚子饿了，想吃馕？”随后拿了一个原本卖1块钱的馕递给了那个男孩。男孩接过馕，将手中的5毛钱放在桌上。艾尼瓦尔接着又问：“学校里没带钱、中午吃不饱的孩子多不多？”男孩点了点头。

　　本地长大的艾尼瓦尔知道，当地维吾尔族农民有一个习惯，他们大多数一天只吃两顿饭，早上吃得饱饱的，然后下地干一天农活，下午回家再吃一顿饭。中午家里没人做饭，很多上学的孩子只能在外面买点吃的。条件好的家庭每天能给孩子几块钱，条件不好的家庭就只能给孩子几毛钱。

　　“明天中午把吃不饱饭的同学都叫过来，我这里天天打馕，你们过来吃，不收钱。”艾尼瓦尔告诉男孩。当天晚上收摊后，艾尼瓦尔向妻子热汗那木·阿布拉说起了中午发生的事。

　　“学校里有的孩子中午不能回家吃饭，和我小时候一样，我看着心里难受。我们帮帮这些孩子怎么样？”

　　“我们就这个条件，能帮别人多长时间呢？”

　　“那就先帮帮看，能帮一天是一天，能帮两天是两天”。

　　一番争论后，夫妻俩最终还是达成了共识。

　　倾“馕”相助

　　第二天中午，那个男孩带着15个同学来到了打馕店，艾尼瓦尔一人给了一个馕，孩子们一边啃着馕一边高兴地回学校了；第三天来了20多个孩子，艾尼瓦尔照例一人给了一个馕；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来吃馕的孩子越来越多。

　　“来吃馕的孩子再多一点的话，店里的周转资金可就难以为继了。”原本就赊着面粉店账的艾尼瓦尔感觉有点吃不消了。他回家细细算了一笔账，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要想既帮助孩子，又继续把生意做下去，眼下一天只能送50个馕。

　　为了帮到真正生活困难的学生，艾尼瓦尔和妻子决定去找牙哈镇中学校长库迪来提·萨依提，让学校来提供这50个人的名单。经过一番协商，学校从250多个贫困学生中选出50个学生，夫妻俩每天中午按名单给学生们发馕。

　　一个学期过去了，生意越来越好的艾尼瓦尔觉得自己有能力帮助更多的孩子，就渐渐增加了送馕的个数，60个，70个，140个……最多时每天送出去210个。除了牙哈镇中学，库车县三中和牙哈镇中心小学也收到了艾尼瓦尔的营养馕。

　　牙哈镇中学副校长地力木拉提回忆说：“那个时候，打馕店门口一到中午就排起了长队，艾尼瓦尔还准备了免费的茶水，学生们可以坐在一起吃馕喝茶，大家有说有笑。”

　　送的馕越来越多，艾尼瓦尔和妻子只能早起晚睡，最忙的时候一天要工作20个小时。“有时候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但是不敢休息，一休息就有孩子要饿肚子。”热汗那木说。

　　在打馕店的一个角落，有几个大纸箱，里面装满了花花绿绿的纸票，上面写着“艾尼瓦尔营养馕茶馆”的字样。艾尼瓦尔说，感觉每次对名单有点伤孩子的自尊，自己就专门印制了馕票，定期将馕票交给学校，由学校发给贫困学生，学生凭票就能领到馕。

　　为了帮助学生，艾尼瓦尔和妻子结婚后长期住在出租房里，直到去年才依靠国家富民安居房优惠政策的补贴，在村里盖了3间新房。新房只是做了简单装修，电视机、洗衣机都是二手货，连门都是从老房子上卸下来重新安装的。

　　爱的味道

　　在新疆，库车县的馕远近闻名，光种类就有50多种。但对当地许多孩子来说，艾尼瓦尔师傅打的馕，是最好吃的。

　　不同于一般市场上卖的馕，艾尼瓦尔打的营养馕里，额外加了鸡蛋、牛奶、清油、白砂糖，还撒了瓜子仁，这是他为学生特制的，一个就能吃饱。“两个馕用1个鸡蛋，10个馕用1公斤牛奶，孩子吃着不腻还有营养。”艾尼瓦尔说。

　　吃了6年免费馕的牙哈镇中学初三学生阿尔祖古丽说，艾尼瓦尔师傅做的馕的味道永远留在了她心里，那是她吃过最香的馕，因为那是用爱做的。

　　“现在，除了我的儿子，还有很多孩子惦记着我，他们当中有不少已经考上了内地的大学，写信让我去玩。”艾尼瓦尔说。

　　曾在牙哈镇担任党委书记的郭虎介绍，除了免费给贫困生送营养馕，艾尼瓦尔每年还拿出几万元帮助那些考上大学的贫困孩子，救济生活困难的独居老人。“他的善举有效引导了各族青少年崇德向善，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艾尼瓦尔的大徒弟说，他的目标就是要开一家自己的打馕店，像师傅一样帮助有困难的人。

　　肉孜古丽·艾尔肯是牙哈镇的高二学生，自2013年开始，她和妹妹中午就在艾尼瓦尔的打馕店吃馕。“我的理想是当一名医生，等艾尼瓦尔师傅老了，我要照顾他，更要像他一样去帮助别人。”

　　8年如一日的无私付出，让艾尼瓦尔在当地家喻户晓，但他并不认为这是自己一个人的功劳。艾尼瓦尔说：“自打送馕后，店里的生意就越来越好，最多的时候一天能卖1500个馕，很多人是为了帮助我一起做好事才来买馕的，所以这是大家的功劳。”

来源：中国民族报（2018-0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