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丁陇首赴敦煌临摹壁画,成为敦煌文物保护群体的先驱。图为李丁陇临摹的敦煌壁画。
在敦煌,最使人难忘的是人,最令人惊奇的是事。人和事,共同构成了茫茫戈壁上、滔滔党河畔的绝响。敦煌的魅力,便在于此。
这些年,敦煌文化渐成热潮。张大千、常书鸿自不必说,斯坦因、伯希和也逐渐有了公正的历史评价,连王道士、蒋师爷也成为文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有一个身影,却一直被忽视、遗忘,甚至连敦煌学研究的青年学子,对于他的事迹,也难说清个一二三四。
他就是被称为“艺坛野人”、“敦煌名士”的李丁陇。
研究美术史的人,对李丁陇这个名字不陌生,因为1949年之后,他承担了许多革命题材长卷的绘制工作,曾任上海师范大学美术系教授,与另一位主旋律画家董希文合称“北董南李”。
我曾问过美术学的研究生,他们对于李丁陇这个名字的记忆,就是一位“革命题材画家”,经常为劳动文化宫、人民大会堂绘制一些长卷,大多气势磅礴,令人震撼。
当然,上述种种,只是晚年的李丁陇,至于年轻时的李丁陇究竟是什么人,他的人生经历是怎样的,很少有人知晓。
我曾问过研究艺术史的学生,谈及敦煌与画家的关系,只知张大千、常书鸿,而不知李丁陇。对此,我不免心觉遗憾。在网络时代,我们记住的太少,而忘记的又太多。我们记住了长卷画家李丁陇,但却忘记了“敦煌名士”李丁陇。
常书鸿、张大千去敦煌,是在1942年,而早在抗战军兴的1938年,李丁陇就和同学一道,远赴敦煌,成为最早到敦煌进行文化研究与文物保护的画家。
从香港、上海到西安,李丁陇这一趟所付出的艰辛,自不必说。放弃上海优渥的生活条件,跑到敦煌来自讨苦吃,李丁陇的做法并不被当时人所理解。当时的敦煌,既非今日的旅游胜地,也不是国际知名的文化遗址,不过是由几位道士、和尚看管的破庙而已,而且河西走廊上土匪横行、风沙漫天。
祖先的召唤,是让中国人前行的最大动力。历尽千辛万苦的八个月,李丁陇在敦煌临摹壁画数百幅,甚至连剃须理发的时间都没有,被当地村民误认为是“野人”,李丁陇干脆以“野人”为字号。画家刘方知悉后,赶到莫高窟,看到李丁陇的相貌不禁大惊,但很快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对他说道:“兄非野人,乃名士也。”
“敦煌名士”的雅号不胫而走。李丁陇回到重庆之后,开始办敦煌画展。于右任、张大千观看完他的画展之后,相继去了敦煌,形成了中国文化界的“敦煌文物保护者群体”,让敦煌学的中心逐渐从国外回到了中国。
在一个特殊的时代,李丁陇的个体努力,竟然促成了一门学问的形成,这不得不说是敦煌之幸。但李丁陇并未成为“敦煌学家”,而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上世纪40年代最富盛名的长卷画家。对于自己对敦煌的学术贡献,他几乎不曾提及。
近年来,“钩沉历史”在文化界逐渐兴起,一些史学者通过对敦煌学档案的爬梳,重新发现并肯定了李丁陇的贡献。李丁陇已经作古多年,这些溢美之词,他早已看不到了,但“敦煌名士”的风骨,却从未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