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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似水润心田 

来源:中国民族报 作者:张建国 发布时间:2018年12月11日 浏览量:

如水的月光让人心旷神怡。 资料图片

  童年时,大哥和小伙伴将偷来的桃子分给我一半,剩余的一半他俩平分。我们躺在离家不远的粮站大门口斜坡上的羊皮褂上,就着月光和夜色,在虫子鸣叫声里慢慢地咀嚼那香桃。桃子的香甜味和着圆月的银辉,伴着夏夜的暖风,躺在羊皮褂上,仿佛躺在母亲怀中一样温暖,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中,高大的父亲将我抱在怀中,悬挂在溜索上,滑过大渡河,河水在我们的脚下奔泻、喧腾、咆哮,但我幼小的心里却稳妥妥的,一点儿也不怕,因为我在父亲的怀抱里。

  至今,我还记得儿时偷香桃的情景。那是一棵老桃树,站在家门口前道班的墙角里,一墙之隔就是乡粮站。墙角是泥石合砌的,原本不高,顽皮的孩子经常从此处翻越,桃树便成了我们上墙进院的梯子。

  想必桃树上了年纪,浑身皱巴巴的,开裂的树皮像极了饱经毒日暴晒的老农的脸。初春,老桃树艰难地从黝黑的树身吐出几支鲜绿后,过了好几日才绽放出几朵粉红花朵。花朵在孩童们的翻越攀爬中被挂掉或折去,春天过后,桃树只孕育出稀稀拉拉的一些青果。那一年,在道班工人的呵护下,整株树终于生长出了十多枚青涩的小桃子。不知是玩伴们上下树无意碰掉,还是故意采摘了互相投掷戏耍,最后只剩下一枚桃子挂在树上。道班的张大爷一天要巡视几次,才让它安全地告别青涩,步入了雍容年华。

  一枚硕大的香桃独立枝头,少儿拳头般大小,表皮泛白,宛如婴儿布满了绒毛的脸庞。随着天气变暖,桃子逐渐长大,并开始泛出淡淡的红晕,自然招致许多顽皮孩子垂涎。我也不例外,还有年长我10来岁的大哥,以及他的跟班罗皮。因为我年龄小,不易招致大人的猜疑,便成了刺探情报的小哨兵,隔三差五地去侦察一下,将桃子的生长情况报告给大哥。

  经过一番计划,在一个圆月高挂的夜晚,那枚诱人的香桃终于稳稳地落到大哥的手里。当大哥将硬挺的桃子放到我的小手里时,我用双手托着桃子,那沁人心脾的香味让我的惧怕一扫而光。朗朗圆月下,空气都变得如月色般皎洁、爽朗。

  10多年后,我满怀梦想,只身走向高寒牧区,主动申请到偏僻的乡下任教,就是有着怪怪乡名的“虾扎”。那几年,乡下无电,日子十分枯燥。下班后,吃了晚饭,我便到河边的草坝子散步。回到家时,夕阳还未落山。我常常静坐在简陋的居室里,一边看书,一边欣赏着日月同辉的美景。

  坐在上世纪80年代修建的青砖房内,透过窄小的窗户,我看到窗外是一大片空旷的园地,上面长满了野草和各色野花。抬眼,越过对面屋檐和瓦背面,便是高远、深邃的天宇。纯净的天宇同对面年久失修的泥墙形成鲜明的对比,让思绪随着眼光抬升至天际。此刻,夕阳欲沉,月儿却迫不及待地早早探出了脸。最美的是,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金黄色,连淡淡的月痕都仿佛刚从熊熊的火炉中跳出来,身上还有着不烬的余热,散发着暖人的余温。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藏家村寨的灯火渐次亮起来,闪烁了千年的酥油灯,还有从内地带来的蜡烛、煤油灯随着高原的晚风摇曳。一位藏族少女的山歌伴着夜幕如期登场,掠过土丘,跌落在空旷的原野,飘向远山……

  此时,月痕褪去了模糊的面罩,露出了皎洁的面容,散发着迷人的馨香,将淡淡的月光洒向大地、高原,洒向村寨、院坝和屋顶。

  我静静地坐在屋内,就着昏暗的烛光读《唐诗三百首》,不由地惊叹古人的所见、所闻、所感。从古到今,月亮都是文人们寄托不同情感的丰富意象,写出了诸如“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镜湖水如月”“举杯邀明月”“举头望明月”“海上明月共潮生”“月是故乡明”等一系列脍炙人口、流传千古的咏月名句。月亮是孤独的,月亮的孤独只有诗人才能读懂,诗人将月亮视为知心人,向月亮倾诉着苦愁。

  月亮是乡愁最无言的慰藉。它孤悬天际,阴晴圆缺,直接进入游子的内心,萌动乡愁。犹如此刻,身处异乡,“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自然地浮现在我的心底。

  月亮是一个缥缈天河的彼岸,也是理想的化身,在沉沉暗夜,月亮总会给人带来希望。

  读着、思着,月光已洒满屋外。先前七色的花儿在迷人的月色里,已隐去容颜。月光挥洒之处,一片银色在夜幕里散发着神秘的光辉。藏族少女的山歌在夜色中隐去,藏家村寨的灯火更加明亮。高远的天际,皎洁的月轮更加清晰,稳稳地挂在天上,散发着神秘而迷人的光芒。

  散落在院坝里的月光宛如一湖水银,慢慢地浸润着院坝里的花草。待到满院坝都蓄满了柔柔的水银后,月光竟沿着年久的青砖,自墙角柔柔地攀缘而上,爬上窗台、窗棂,悄无声息地跃进屋内,洒落在书桌上、地板上、藤椅上,乃至我的身上。最妙的是,银色的光辉洒落在翻开的书本上,竟逐行逐行地阅读起来,仿佛要透过远古的诗行,找到自己的来处。

  月色如银,洒满一地、一室、一桌、一人、一书。

  

来源:中国民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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